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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解了繩索,上這這隻小舸,重韞在前頭划槳,蕁娘坐在船尾,捧著臉直勾勾地瞧他,瞧得重韞受不住了,只覺一把火直從臉上燒進了五臟六腑裡。他有些惱羞成怒的避開正臉,故作冷漠道:“你轉過去。”

蕁娘眨了下眼睛,將手探進河流裡撥了兩下水。

“不要,轉過去我就看不見道長了呀。”

重韞梗著脖子,臊得厲害,只覺她的視線像是把伶俐的小剪子,慢慢地剪開了他這身皮,想要一窺這層皮肉後掩藏的秘密。

重韞心想,不要理她,不要理她。她就是想看你出醜罷了,她就是……

就是什麼?

重韞不想再往下想,卻從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絲隱秘的歡喜。

兩岸的風景像是一幅搖曳生姿的水粉畫。蕁娘看見路邊有棵歪脖子桃樹,枝頭煙霞燦燦,蘆葦的葉子又長又綠,就在那溫溫柔柔的春風裡嫋嫋地舞動腰肢,沿河的泥濘里長著一排矮矮的梭魚草,藍紫色的花穗晃啊晃啊,晃得人心浮蕩。

他們順流而下,很快便進入村鎮的河道里,重韞將小舟靠著岸邊停了。

從岸上探下的石階又細又短,探入水裡的那一階上長了一層綠茸茸的青苔。重韞小心地叮囑蕁娘跨過那一層石階,免得踩滑了。

兩人沿著青石板街道走進粉牆黛瓦的江南小巷裡。繞過一個鎮著石敢當的路口,蕁娘一抬頭,看見街角的這所宅子後門前掛著一盞氣死風燈,燈罩上用工工正正的楷書寫了一個大大的“重”字。

她想起重韞曾經說過自己的故鄉在臨安,莫非這裡,就是道長的家?

重韞在門前躊躇了會,才鼓起勇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後是後院,院中一口水井,院牆上爬滿了綠綠的爬山虎。重韞輕車熟路地穿過月洞門,繞到正宅,找到了他的臥房。

他的房外的廊下栽了兩杆青竹,青竹下臥著一個白衣人,那人戴了一條妃色織金的抹額,正抱住一棵剛破土的筍子,將臉貼在上頭呼呼大睡。

蕁娘走到他身前蹲下,見此人五官精緻,雙眉秀氣,面板白皙,長得頗有幾分脂粉氣。

她被金逐月欺壓久了,此時見他醉倒,怎能不趁機報仇?當下搓了搓手,捏住他臉上的肉,狠狠朝兩邊扯開,用力地搓揉了幾下,再伸指在他額上彈了兩下,見了紅印,這才稍稍發洩了下心頭一腔惡氣。

重韞將人扶起來,交到蕁娘手上,道:“勞煩你了,趁他酒醉未醒,把人帶出去吧。”

蕁娘才想要問,“那你呢?”

忽覺天上風雲變色,一條長龍似的風捲俯衝而下,將她與金逐月裹在其中。

蕁娘只覺身子一輕,人便不受自主地飄了起來。她朝下望去,只見重韞站在那秀氣雅緻的江南小院中,負著手,目送她逐漸遠去。

蕁娘不知為何竟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心頭莫名地有些感傷。

“紫宮定,六魄歸位,出來——”

蕁娘再睜眼時,只見那穿著青色道袍的老道士右手虛握,像是抓住了一團什麼東西。他探手,將崑崙淬月從重韞腰間抽出來,忽地張開手掌,將手心裡攏住的東西往劍身上一拍,手指順著劍刃滑下來,就著指端的血在那窄窄的劍身上畫了一串符咒。

最後一筆落下,他將劍拿在手裡耍了一招花哨的“雪裡弄梅”,手指點著那劍得意地嘿了兩聲,“師叔祖,對不住了,請您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我這大徒兒可是要繼承老道兒衣缽的,怎麼能由著你折騰呢?”

那劍錚地顫鳴了一聲,只聽金逐月氣急敗壞的怒吼聲從劍裡頭傳出來。

“褚雲子,你敢欺師滅祖?!”

褚雲子嘿然道:“你早自請脫離嶗山了,算得上是老道兒我哪門兒的師叔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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