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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費貴。”溫別玉含蓄說,“貴有貴的道理。”
俞適野可稀罕這樣的溫別玉了,他攬過溫別玉,讓人和自己一起坐著,再抬起手,讓手指穿過對方的頭髮,把一點纏在對方頭髮間的木屑挑出來。
頭皮被俞適野的指尖擦過,麻麻的,癢癢的。
溫別玉身體反射性地顫了下,目光正好瞥見桌上被畫了只松鼠的杯子,他愣了下:“這是……你畫的?”
“對照著圖片畫的。”俞適野給他展示手機裡的圖片。
溫別玉將兩者對比,更意外了,他還記得高中時候俞適野那一手火柴人畫技:“摹得很像。”
“那可能是因為,我用了個笨辦法。”
俞適野向溫別玉展示自己的“手藝”,他再度拿起量尺和筆,先量圖片,再量杯子,算好比例與結構,最後等比照搬過去。
溫別玉也啞然了。
理論上來講,這個方法確實能將畫摹得很像,就是挺累的,還是那種很無聊的累法。
他有些好笑,情不自禁問:“怎麼會想到這種方法?想學畫畫,報個班不就好了?”
他說著,拿起筆來,隨手兩步,將俞適野沒有畫完的部位給補完了。
俞適野環著溫別玉的腰,趁機說:“再畫點,給松鼠畫串丸子,讓松鼠臉頰嘟囔囔地嚼著丸子……對,就是這樣……還有旁邊,也再補點可愛的關東煮……”
都說到了這份上,溫別玉立刻發現了,雖然沒有停筆,但頗帶無語地問:“我哪裡像松鼠了?”
“實話就是哪裡都像。”俞適野笑了一聲。
“我教你畫。”溫別玉又說。
“不,我對學畫畫沒有興趣。”俞適野說,“我有興趣的,就是一點一點把東西描下來。”
這話說得奇怪,溫別玉側頭瞧了俞適野一眼,瞧見對方含著笑的樣子。
那層笑是道薄薄的膜,膜下有著俞適野深邃的眼。
俞適野對溫別玉說:“我在國外的時候,描過一張照片……”
狹小的室內,只放得下一張床鋪,桌子是架在床上使用的。但床邊好歹有條過道,過道後是一面逼仄的窗。
畫板擋住了三分之二的窗,剩下的一點光,跟鑲邊條似的鑲在畫板的周圍。
春夏秋冬,四季自窗外滑過,輪替一如照相館裡單調的背景布幕,那布幕也是黯淡的,陳舊的,僅剩的丁點亮色,全集中在了那塊畫板上。
他很忙,不是經常畫。
但每一天回到出租屋裡,都會先摸一摸這塊畫板,看一看畫上的人。
看見的第一眼,心會平靜下來,勞累和疲憊會像消融在熱水裡一樣自他身上消融乾淨;可看見的第二眼,情緒就開始沸騰,如同溫暖的流水一下變成了滾燙的岩漿,在他身體裡頭恣意地衝撞破壞,催促著他撕開單薄的影像,回到溫別玉身旁,重新擁抱住真實的人。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額外痛苦,並於此醞釀出對自己和自己堅持的懷疑。
但最後,他還是會拿起筆,在這張紙上描著點。
每一點點在紙上的墨點,也是每一點點在心上的血點。
“那張照片真的很難描,我描了很久,毀了很多張紙,後來……”
“後來怎麼了?”溫別玉忍不住問。
俞適野的眼尾揚起來,挑起一抹笑,遮了其餘的:“後來就熟能生巧,得到了這個奇怪的技能;再後來,發現還是真人來得好。”
我將愛放在紙上,又將紙藏入抽屜。
許多年後忐忑的將抽屜開啟,以為自己將看見一幅蛀滿蟲眼的畫,可分秒不賒的時間並未降臨在它身上,並未磨滅它姣好的容顏,仁慈的上帝垂憐它,許它以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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