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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就對上了霍留行投來的目光。
倘若沈令蓁此刻神志清明,或許會發現這道目光半是陰鷙的打量,半是淡漠的審視,絕談不上友善。
偏她還未醒神,只是迷迷糊糊地瞧著他。而他眼中的敵意一閃即逝,再等細看,便不分明瞭。
見沈令蓁似乎在奇怪來人是誰,季嬤嬤在旁小聲提醒:“姑娘,是郎君來了。”
她這才回過神,慌忙爬起來,摸索著去找紈扇。
按規矩,她該舉著紈扇等霍留行進來,由他行“卻扇”之禮。
可她剛摸著扇柄,霍留行卻笑著擺了擺手:“繁文縟節,何必拘泥?”他來到腳踏前,微微傾身,關切道,“剛才魘著了?”
沈令蓁稍稍一滯。
眼前的男子眉目俊秀,容儀清雅,被一身正紅的喜服襯得面若傅粉,瞧上去與西北地界眾多粗獷的兒郎氣質迥異。
他這麼看著她,忽然就讓她想起了質地純正的羊脂美玉,溫潤細膩,不張揚卻精光內蘊。
興許是他靠得太近了,酒氣入鼻,沈令蓁不由地緊張起來,攥著紈扇的手使勁一緊,小聲答:“是做了個噩夢。”
應該是因為霍留行叫她記起了救命恩公,方才入眠時,她又夢見了兇險重重的那天。
霍留行看了眼她無處安放的手,溫聲道:“那先去沐浴洗漱緩緩。”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還沒同郎君喝合巹酒。”
“你剛發了汗,喝涼酒傷身,我們晚些再行合巹禮。”
“多謝郎君體恤,那就有勞郎君等一等我了。”
“無妨,去吧。”
霍留行像是沒打算迴避,就在近處注視著她動作。
沈令蓁被瞧得不好意思,侷促地掀開被衾,見他的目光跟著落向她未著鞋履,只套了丫頭襪的腳上,像被什麼燙著了似的,一下子又縮回了被窩。
霍留行一愣之下笑起來,將輪椅轉了個向,背過身去。
沈令蓁這才搭著嬤嬤的手腕,輕手輕腳下了榻,悄悄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霍留行的後腦勺自然沒長眼睛,可正前方翹頭案上的一面銅鏡,卻將她充滿探究意味的目光通通納入了他眼底。
他瞳仁驟然一縮,抬起拇指,若有所思地撫了撫下唇。
*
沈令蓁沐浴後換了一身輕薄的煙粉色齊胸襦裙,從淨房回來時,見霍留行也已拾掇完畢,穿著寬大的白色中衣,坐在窗邊就著燈燭翻閱一卷佛經,另一隻手慢悠悠撥弄著一串菩提子念珠。
屋裡隱約漂浮著一股藥香氣,有些苦,但不難聞,想是他剛泡過藥浴。
聽見沈令蓁進門的動靜,霍留行慢條斯理地擱下書卷,朝一旁僕役吩咐:“都下去吧,夜裡不必留人伺候。”
屋內眼下有四名下人,這個“都”字用得含糊。
他話音一落,原本侍候著他的兩個立刻應聲離開,但從沈府來的,跟在沈令蓁身後的兩個卻垂著頭沒有動。
沈令蓁覺得有點尷尬。
下人們奉了阿爹的命令,對傳言中有些兇悍的西北霍家人有所戒備,即便入了霍府,也只聽從她一人調派差遣,但到目前為止,她的這位夫君言語行止皆無可挑剔,與“兇悍”二字全然搭不上邊,對她更是關懷備至,如此駁了他的面子,倒顯得沈家仗勢欺人了。
“你們也下去吧。”沈令蓁朝後添了一句。
兩名婢女這才退了出去,只是也沒走多遠,就站守在一門之隔的外間。
沈令蓁斟酌著說些什麼緩和氣氛,霍留行卻善體人意地解了她的圍:“來。”
他朝她招了招手,依舊笑得溫和,好像一點沒有在意方才的插曲。
沈令蓁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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