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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了兩廣,大家日子好過了……”
謝耀冷笑一聲:“以你此言,但凡那衣食無憂的,便能強於道旁餓殍,黃泉路上,個個都悠然投胎了?”
陳瑞和沒回答,但從表情來看,他是認同這個結論的。
“這陰司,乃是世間最鐵面無私的去處,比不得陽間瞻情顧意。凡舉傷病員,到了三魂七魄離身、鬼判持牌來拿之時,管你生前貧富貴賤,全不濟了,有什麼分別?”謝耀剔著牙說道。
“我早先分在部隊,接的都是伏波軍計程車兵、檢疫營的難民,大抵也是苦出身,身世大相類似,無甚可比。到了廣州,才始見了大戶人家的病人是何樣貌。”謝耀慢慢地回憶道:“我頭一遭接診的大戶,是個縉紳家裡的老太君。道是錦衣玉食,卻可憐患了消渴之症……”
“這我知道,這是傳統醫學的叫法,其實不過就是糖尿病吧?首長說這屬於代謝病症,最為難治。”
“對,倘若早幾年送到我們手裡,本不該病至如此程度。治好是做不到,總能多活些日子,活得也舒服些。可這傳統郎中,並不知道這代謝症的發病機理,亦談不上有的放矢的用藥。一人一個醫理,各有各的說法。換了無數大夫,十多年喝下的草藥,算起來也有幾缸,全不濟事。
“到送到省港總醫院,這老太太的糖尿病足疾重得已然不能碰,兩腳已是爛得骨頭都一根根戳出肉皮了。送到我眼前那日,不過殘存了一口薄氣在胸罷了。”
“到得這地步,已是沒得救了吧。”陳瑞和回憶起自己的課程,說道。
“的確如此。這足部潰爛本是典型的糖尿病酮症酸中毒,這等病人無人願留,內科糾酸,給搶回來半條命,扔於骨傷,要料理兩隻爛腳;骨傷也不願留――這縱然截肢亦難以控制感染。隨口找個由頭,辯稱感染未控制,兼又可疑合併中風,又扔於我來處理。俗語道,久病床前無孝子,家中幾個兒子雖個個發達,亦肯大把的花錢,卻不願久奉床前,得知大宋的醫館能把病人留了‘住院’,也不顧什麼體面與否的屁話了,當即就辦了手續叫住了進來:想來是對老太君避且不及避哩!萬幸卻是捨得銀子,便留在病房久住了下來。
“這老夫人住進來便不是個明白模樣,也不怪骨傷疑她中風。可這麼一個重病號,你扔於我又能如何?終不過是折騰半日,送去骨傷截肢了事,又扔還於我。老太太懵懂,麻醉轉醒來眼見雙腳皆無,當即痛哭不已,誰也勸解不住。哭號倦了便竟昏睡過去,醒來再哭――她本便是個養尊處優慣了的,此時又心神不清,哪個能勸得住!
“這倒也罷了,偏該著這老太太受罪。你也上過外科的課,也當知道,臥床久了,什麼雜症出不來?沒幾日,褥瘡長了一串出來,糖尿病的,又易感染而不易癒合,很快便是感染,流膿。可憐我老謝還得整日給她換藥,惡臭無比啊……遠勝當年澄邁城下死傷枕藉的死人堆不知多少倍。
“糖尿病拖了如此之久,腎功能也早已沒甚指望,如此維持幾日,人就不中用了,臨到移床易簀之時,已經昏迷不醒,卻是不知疼痛了:倒是省卻了些許受罪。我去整理遺容,見她已是脫了人形:面容呆滯,穢臭不堪,通體皮屑,滿床膿水,簡直就是一攤爛肉!想來鬼判拿她時,都要皺眉掩鼻,連鬼都不如,哪裡還是個人的模樣?臨終之時,近旁無一個家人在側,死在我等這一眾陌生人眼前。待到家人趕到,但見一臉如釋重負,卻不見一絲悲慼之情――賊他娘!路倒還有個爺孃兒女哭號兩聲吶!
“那日死亡討論,我私下與林首長說,倘使我自己淪落至這等地步,斷然要自我了斷,走得乾乾淨淨、人模人樣;林首長卻是哂笑一聲:等你真到了那個時候,連張嘴睜眼都不會了,還想自我了斷?你本事怎麼這麼大呢?
“所謂‘微不足道’,正在於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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