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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夜)?果如所言,上下四旁,皆山川、草木、人物,所居原無上下,謂無東西南北上下之分,推而究之,若人皆倒懸於世,而《周易》所謂天尊地卑以為貴賤之位者,皆無可定。若此類學說流禍世間,使世人皆信之,將來無君臣上下之分,其禍將不可底止,這就是我所憂慮的事情。”
“美周所言極是。”之前一言不發的陳子壯此時開口了,“無論利瑪竇之《萬國全圖》,還是髡人之《世界地圖》,中國皆為亞細亞洲,而以西洋為歐羅巴洲。歐羅巴不知何解,以泰西推之,必為誇其大之語。至於‘亞’者,《爾雅》釋詁雲:‘次也。’《說文解字》雲:‘醜也。’《增韻》雲:‘少也。’‘細’者,《說文解字》雲:‘微也。’《玉篇》雲:‘少也。’亞細亞為西語,華語則次小次洲也,其侮中國極矣。近人論史,每嗤趙宋為弱,然元昊改名兀卒,華言吾祖,歐陽文忠上劄子謂:‘吾祖兩字,是何等語?吾者,我也。祖者,俗所謂翁也。若許其稱此號,則今後詔書,須呼吾祖,是使朝廷呼番賊為我翁,不知何人敢開此口。且番賊撰此名號之時,故欲侮玩中國。今自元昊以下,名稱官號,皆用夷狄,每事自用夷禮,安得惟於此號獨用華言?於我稱臣,而使我呼為祖,當以此折之,乞拒而不聽。’而今人甘受西人、髡人之侮嫚,而不之覺,曾無一人悟其奸者,何也?”說罷又是陣陣嘆息。
陳子升見兄長嘆息,起身向陳子壯和黎遂球施一禮,有些慚愧:“承蒙兩位兄長教誨,愚弟先前只覺澳洲人學說精妙,未能看破其用心,實在慚愧。”
黎遂球道:“西人、髡人均以日測歷,於是仿南北二道之環轉為圓儀,如銅球一般。其於倚蓋之說,無相悖之處,而以為地在天中。西人、髡人固以為中國至小,歐洲、澳洲至遠、至大,以倚蓋之說推而言之,則是地大於天,故不得不作地球論以伸其說。喬生知此,無當所惑,幸甚幸甚!”
陳邦彥平日裡與陳子升交好,雖然與陳子壯有書信往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與陳子壯相見。他見眾人已形成了某種共識,便說到:“諸位果然學識淵博,學生欽佩。依學生之見,天人感應關乎社稷安危,歷代天象解釋具為皇家掌管,設欽天監專之,他人不得染指。如今髡人有教無類,垂髫總角皆授之以歷代不授之法,且其學說教人以無上下尊卑、無君臣貴賤之義,流毒匪淺,實為以夷變夏之法,其心可誅。”
黎遂球道:“依我看,澳洲人所圖不僅僅是這江山社稷,於聖學一途,反而時時貶斥,大有乾坤倒轉之意。”
“莫非髡賊真得要以商人治國麼?”
“商人治國倒也未必。只不過不是我們罷了。”
“真真是不可思議。”鄺露久居外地,對廣州情況所知甚少,驚道,“自董仲舒起,歷朝歷代,無不以儒學為根本。自隋皇以來已歷千年。趙宋文忠烈公(文彥博)曾對神宗雲‘陛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非與百姓共治天下也’。唯蒙元少以科舉取士,故其運不過百年。太祖皇帝以布衣起,北驅韃虜,恢復中華,立國二百餘年,都離不開士子的心血。髡人既自稱宋朝後裔,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
“道理自然是明白,可是人別有學問。”陳邦彥在廳中一邊踱步,一邊說到:“據聞髡人初到臨高之時,以一船之地,眾不過數百。然數年之間,聚十萬之眾,掃官軍而據瓊崖,民樂從之,豈聞有士人之功焉?其奇巧淫技點石成金,船堅而炮利,豈聞有士人之功焉?今廣州之治,市民交口稱讚,豈聞有士人之功焉?髡人所謂‘善治’,即不與士大夫共天下而能治也!廣州之事不過是瓊州故事之復現也!”
陳邦彥的話令在場的人都不得不直面那個他們在潛意識中始終企圖迴避的問題,那就是髡人已經是、或者說即將成為一方與朝廷分庭抗禮的割據政權,而他們卻不在這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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