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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詡披著衣服起身,走到了外廳,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外廳哐啷一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被掀翻了。莘奴正好睡醒了一個囫圇覺,被這巨響驚醒,掙扎著起來,才發現王詡竟然將僕役們剛剛擺放好的菜餚掀翻得滿地都是,而他正一臉陰沉地瞪著手裡的書簡。
莘奴往前走了幾步,卻一不小心踩到了打翻在地的炭盆的碎炭上,因為赤足不由的被燙得“哎呀”慘叫了一聲。
下一刻她被人整個提起,然後被男人抱起幾個箭步入了內室,放回到了床榻上。
雪白的腳足如白玉琢成,可是此刻腳掌卻被燙得紅腫了一片。
這種深入骨髓的熱痛,是莘奴決絕不能忍受的,熟悉的刺痛連帶肩頭的那一塊烙印也跟著一同在灼燒,彷彿又回到了兩年前那個不堪而混亂的冷夜,身體的冷意戰慄與讓人想要尖叫的灼熱一起襲來,深入骨髓,就算將身體縮成一團也無處可躲避。
“痛,痛……”剩下的便是略帶歇斯底里地哭喊,至於其他的感覺盡是全然而不知。
“乖,不痛,抹了藥就不痛了……”耳旁是男人勸慰聲,還有他厲聲叫人端來涼水和燙傷膏藥的呼喝聲。
因為躺在床榻上的女人衣不遮體,下人們手忙腳亂地端來的東西,又被他哄攆了出去。
待得腳底被潑了冷水降溫,又被抹塗了清涼的燙傷膏,漸漸緩解了劇痛感時,莘奴這才抽泣著慢慢睜開眼。
男人正略顯狼狽地跪在床榻前,衣袖上是從她腳底板擦拭下來的炭灰和淋溼的水漬,臉頰上蹭上了些許白色的油膏,額頭處滿是一層細細的薄汗,他替莘奴塗抹了腳底後,便伸出長指按壓著莘奴小腿處的穴位,舒緩分擔腳底的痛意。
見她終於平靜下來,他似乎略鬆了口氣,皺著眉申斥道:“還是孩童嗎?竟不知穿鞋!”
始作俑者竟然這般理直氣壯倒打一耙,果然是很有家主的風範。心內擠壓了許久的恨意,竟是被方才猝不及防的燙傷灼痛一股腦兒地激了出來,莘奴猛地用沒受傷的腳朝著他狠狠踹去,直踹得他猝不及防,身子後仰坐到了地上,這才將腳縮了回來,轉身縮到了被子裡,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王詡是知道莘奴的習慣的,這便是委屈了,才將自己裹成蠶被,可當他陰沉著臉將手放在了被上時,才發現那被緊裹的身子依然在微微地戰慄著……
王詡慢慢站起了身,望著那一團被,淡淡地道:“我對你的不好,你總是記得清清楚楚……”
直到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莘奴慢慢地掀開被子,微微撥出了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舉動太過任性幼稚,可是心內的隱痛今日被一股腦地激發出來,是難以控制的。而王詡原本就心情不好,被她拂了意後,居然難得地沒有申斥懲戒她,而是這麼一走了之了。
待得啟兒來替莘奴換藥,並端來吃食時,她才知王詡只吩咐下人將莘奴先送回谷中,然後便帶著僕役侍從先行離開了此處。
至於讓王詡勃然大怒的緣由,莘奴也事後盡知了。
原來不知何人,竟是知曉了一向神秘的鬼谷王詡的些許幼年傳聞,捕風作影地寫了一篇討伐的檄文,歷數了王詡的極大罪狀,如事鬼神昧眾生,顛覆周禮無視忠義等等,倒也罵得不算冤枉,可是其中一則提到他乃是無父之子,其母不思檢點,生性浪蕩,常與人豆田私通,最後懷孕生子卻不知其父何人,此子自幼失禮教,缺父規導品性,以至成年德有偏頗。這等人為師,乃是誤人子弟云云。
這樣的不堪辱罵之言居然編入到了最近流行的幾本野史裡,在各地廣為傳播,加上一直仇視鬼谷的儒生們推波助瀾,一時已經成為定論。
也難怪王詡當時會氣極一時失控掀翻了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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