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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錯了方向,一路問路。然而鄉下人目不識丁,去得最遠的地方不過是縣城,有些只去過隔壁村。
你問他們往縣城怎麼去,他們是能指一個大概方向的。你問他們往京城怎麼去,他們就茫然了。
輿圖這種東西,只有上層人物或者相關人物才能見到。銀線還是因為出身軍堡,在溫家看到過,腦子裡才能有整個大周的概略地形。
銀線對這樣除了自己的村子一無所知的人其實很熟悉,從前溫家堡裡都是這樣的人,只她經過了這許多年,再與這樣的人說話,只覺得溝通起來實在困難。
這十年,她變了啊。
小路遠比官道難走,因界碑界石之類的,官道的岔路口才有,小路上哪有。
銀線一路走錯過好幾次方向。
原想回到官道上去,靠近真定府的時候,卻撞見了陸延一夥人。
原來陸延陸通想到了她可能走得慢,留在了往真定府去的要道上守株待兔。銀線差一點就被他們抓到了。
她躲進了乾草垛裡,解開了衣服堵住了孩子的嘴,聽著外面腳步聲和說話聲,只嚇得心砰砰直跳。
他們最終沒有發現她,但這一追一逃,她的包袱掉了,為他們所撿得,拿走了。
銀線身上只剩下隨身的一些碎銀子和頭上手上的簡單首飾。
等到這些銀子也花完了,首飾也賣掉了,她沒辦法,帶著孩子開始一路乞討著,緩慢地往京城去。
在靠近保定府的時候,她借宿野外的小廟。
廟裡只有一個和尚,和尚收留了她。
只當她在屋子裡給孩子餵奶的時候,聽見外頭有響動,抬眼,和尚的僧衣從門縫裡一閃而過。
晚上睡覺的時候,銀線把藏在腰帶裡的碎瓷片放在了枕頭底下。
她這一路遇到過許多次危險,也沒有別的武器,只有一條尖銳的細瓷片。
夜裡驚醒,和尚果然來犯。
單身女子在路上,便是容易遇到這樣的事。
銀線也不知道這和尚其實不是真和尚。他是當年三王之亂時的一個逃兵,跑到這裡看到一座空廟。廟裡的和尚死了,度牒還在,他靈機一動,剃了頭髮,假作了和尚。
這些年也竟也做得似模似樣,能混口飯吃。偶爾遇到單身借宿的,便從和尚變身強盜。
後院的泥土下,埋著好幾具枉死的路人屍體。
銀線不是弱不禁風的弱女子。她其實會一兩套粗淺的拳腳,只這些年,都擱下了。
掙扎中,她咬斷了和尚的舌頭,趁他疼,碎瓷片扎入了他的脖頸。
孩子被吵醒,混不知發生了何事,懵懵懂懂。
銀線呼哧喘著,身上都是血。
等冷靜下來,她從和尚這裡摸出了幾塊碎銀子揣在了身上,又上了路。
有了銀子,路過一個縣城,正經買了些吃食。嚼碎了,餵給孩子。
孩子如今大了,光餵奶是不行的,還得輔助著吃點東西。
不成想孩子吃了之後,開始上吐下瀉。
找了大夫,把那點銀子用盡了,開了藥。藥堂幫著煎了,只灌不進去。
這樣小的孩子,怎灌得下去。
所以為什麼小孩子易夭,便是因為易生病,難醫治。
耽擱了幾天,這個孩子到底還是沒救過來。
旁人見這婦人目光呆滯,怪可憐的,指點她:“城外有義莊,去找他們幫著埋了吧。”
也有人指指點點:“一個婦人不好好在家,出什麼門!”
“出門帶什麼孩子!”
“還是就不該出門!”
許久,銀線把孩子又綁在背上,晃晃悠悠站起來,向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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