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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凡心不接茬,將菸屁股彈進路邊的垃圾桶,提出先去工廠看看。又顛簸了一刻鐘,到服裝廠,比想象中大,幾排樓標著一二三,能聽見聚集的機器聲。
莊凡心要求下工作間,董老闆想攔,勸他裡面太吵,味道也不好聞。攔不住,又改口說廠子有規定,工作間外人不可以進。
到樓門口,莊凡心說:“您別說笑了,做衣服的,以為造火箭?就是個服裝廠,以為是酒泉衛星發射基地嗎?”
董老闆臉上掛不住,又不好得罪,只能摸出煙盒。莊凡心伸手奪下:“廠子沒規定工作間禁止吸菸?你不怕著火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進了裡頭,莊凡心嬌氣的毛病往外冒,大量新布的氣味兒燻得他頭疼,掩緊口鼻掃過一週,看見那款印花縐綢連衣裙。董老闆在一旁勸說,縐綢好呀,黑色那一款用縐綢更好賣的。
設計部審改五次定下的面料,你懂個屁!莊凡心暗罵,罵完明著笑:“但合同籤的是縐緞,廠子賠付到位的話,用縐綢也不是不行。”
董老闆色變,一口一個林設計,企圖將責任引到silhouette頭上,莊凡心嘴上接招,腳步不停地繼續轉。買賣中的口舌之爭,說好聽點叫“斡旋”,實質上是又糟又黏的扯皮,各為其利,滿身銅臭。
莊凡心從業數年第一次幹這麼糙的活兒,幸虧他佔理,不然真想撂挑子走人。白球鞋蹭了灰,他在桌上撿邊角料擦鞋,棉的太鬆散,絨的太厚,雪紡不掛土,挑三揀四地摸到一片黑布,擦了擦。
擦完捏著布,他說:“這塊縐緞就不錯,顏色看來也對。”
董老闆解釋:“這是前年剩的舊布,不能用,而且連十米都沒有了。”
莊凡心問:“真的沒有縐緞?”
“真的沒有。”董老闆情真意切,“我們也很為難,但沒辦法呀!”
莊凡心搓著那片布,離近點,在機器噪音下輕巧地問,學著對方的語氣:“那籤合同的時候怎麼不說呀?”
他眼神太靜,和繁忙刺耳的工作間格格不入,董老闆噎了噎,他一扭身便朝安全通道去了。樓梯扶手很髒,他還用那片布擦擦,靠著,等對方跟過來,他在逼仄的此處開啟天窗說亮話。
“老闆,你不必攀扯我們的設計師,你私下找她本就不符合流程,合同也沒改,什麼書面都沒走,怎麼作數?”
“我一句話也沒提問責,因為這這節骨眼兒上生產出貨最要緊,否則我幹嗎跑一趟?圖你這裡味道嗆死人?”莊凡心說,“合同上交貨期限白紙黑字,不能耽誤,沒布,你們織也給我織出來。”
董老闆說:“莊老闆,你這是氣話,沒有縐緞我也沒辦法啊。”
莊凡心道:“廠子既然敢籤合同,說明所需面料都有,你現在來撒沒辦法的謊,我怎麼信呢?”
他溫聲,像把矛盾蒙一層軟綿綿的油皮,緊接著一針挑破:“廠子有縐緞,早備好的,不外乎是之後接了別的單,價更高,所以不想給我們用了。”
“您哪的話,絕對沒有,沒有的。”
“你敢反悔,是因為鬧過一次沒被追究。”
莊凡心剛入職時看設計資料,前年秋季有一件風衣的設計和實物面料有出入,他問過曹組長,當時情況和現在如出一轍。也是裴知沒在,是程嘉瑪批准的更換面料。
董老闆說:“我們和程總合作多年,不會亂來的,這件事可以問問程總的意思。”
莊凡心的睫毛閃了閃,程嘉瑪包庇過,對方也搬出程嘉瑪做盾牌,恰好程家以前在榕城紮根。他沒空猜測其中的關係,說:“違約是事實,你可以問程總,我也會問律師。程總給你講私情,律師只會講法律,私情和法律孰輕孰重?”
“當然是法律重……哎呀莊老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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