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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婛小聲道:「我沒有跑,我就是……想阿爸阿媽,想回家看看……」
徐郎中小雲知委屈巴巴的模樣,難免心疼,忙讓妻子去打洗澡水,又蹲下身輕撫著她的頭髮說:「之前你病著,你阿爸阿媽那兒,叔就擅作主張先把他們火化了,過幾日再把後事一併辦了……就葬在西坡如何?」
妘婛搶聲說,「徐叔,我想帶他們回蘇州去安葬。」
徐郎中一愣,「丫頭……你是記起什麼來了?」
裡屋正在燒水的徐氏也忙不迭出來問:「你真是蘇州來的?聽你阿爸提過那裡什麼親人沒?」
妘婛低下頭,「……我祖父應該在的。」
兩夫妻交換了一下眼神,徐郎中問:「知道你祖父的家住在哪兒嗎?」
妘婛唔了一聲,裝作是努力回憶的模樣:「我只記得是在山塘街一帶……」
「那你祖父叫什麼名字?」
妘婛輕輕搖了搖頭。
她本是想說的。
如果能讓徐郎中寫封信告知林瑜浦孫女流落在此,常理來說應該會來人來接她。但她轉念一想,一封信從仙居到蘇州不知要多久,能不能送到尚未可知,就算來了人,最快也得十天半個月,雲知的爹媽可都是被害死的,她可不敢在這村子多留;另外,林瑜浦既是富甲一方的有名人,就算是徐郎中不說,小縣城郵局內可未必都是守口如瓶的,萬一再惹人議論,前幾日的裝瘋賣傻豈不是都白折騰了?
安全起見,住址和名字不能透露。
妘婛看徐郎中犯了難,道:「我雖記不得祖父家的住址,但我小時候在那兒生活過,對那……那衚衕是有印象的,如果能讓我去山塘街那兒轉一轉,多半能、能找到的。」
這一招「先抑後揚」可算是讓徐氏看到了盼頭,不等徐郎中開口,她先答應了下來:「這好辦,讓你徐叔帶你去,台州離蘇州也不大遠,去市裡坐火車,都不用兩日就能到。」
徐郎中沒想好,猶疑道:「家裡的事……」
徐氏道:「家中有我,你甭操心……雲丫頭想見祖父,咱可不好拖太久,耽誤人家團圓吶。」
仙居地屬浙南,仙霞嶺延伸分叉南北,永安溪自西向東穿流,景緻極美。
妘婛的阿瑪作為親王中的守舊派,從小到大別說讓女兒出遠門,連出個家門都要限制時間,如今有機會一睹從前只能在畫上看到的山川水土,沒想到竟是在身死之後。
一花一鳥,一草一木,都悄然落入一雙好奇的眼中。
出山的路崎嶇難行,有好多次,妘婛都認為自己走不下去,但只稍坐片刻,喝幾口水、吃點兒餅,消散的力量好像又能重新攢回來。
山路她沒走過,隨竹筏漂流而下也是初體驗,哪知半路刮來了一陣積雨雲,縱是徐郎中拿草帽給她擋了頭還是淋濕了大半身,想著這下怕是要染風寒了,然而雨過天晴艷陽一照,抵岸時身上曬乾之後愣是沒有任何不適。
這野丫頭的軀殼倒是比從前的身嬌肉貴能扛得多。
也算是五格格頭一次體驗到皮糙肉厚的妙處了。
火車站是個將三教九流各色人種全混雜到一處的地方,上至西裝革履、穿金戴銀的「貴人」,下到粗布草鞋、蓬頭垢面——與妘婛同款扮相的「鄉下人」,再加上停在街邊的黃包車夫、光著膀子賣光餅的大漢、乃至窩在雜鋪裡舉著煙槍的「癮君子」等等等等……
徐郎中買好了票,緊拉著她順著人潮擠進站臺,到處都是人,卻不見維持秩序的——妘婛礙於身高,墊著腳尖望了好一陣,總算瞧見了剛入站的綠皮車,宛如一隻飛快的鐵龍,吐著黑煙低吼而來。
來不及細瞅,徐郎中拽著她的胳膊前行,好容易上了火車,仍持續在人擠人中去尋覓落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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