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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說王相公不曉事,讓我想起學士教導下官為官施政要近於人情,通於人情。不通人情就是不曉事吧。”
司馬光聞言失笑,然後撫著白鬚徐徐道:“至今想來,我說的也未必全對。”
一老一少聞言相對莞爾。
本以為話說到這裡,司馬光忽問道:“度之,如今朝野上下對新法議聲沸騰,你以為介甫還能在相位多久?”
章越心底一凜,純以一個學術道德人物來揣摩司馬光,王安石那就錯了。
官員能做到宰相位置,絕沒有一個善茬。
章越反問道:“這下官不敢揣度,其實學士是想問王相公之後,誰能替之吧?”
司馬光問道:“哦?誰能替之?度之以為是當今二府之中哪位相公?”
章越道:“依下官看來,不會是二府中哪位相公,官家更可能從外面挑人,再建一個宰相班子,而不是從現有的人選裡搭班子。”
司馬光問道:“從外朝中選?那會是何人?”
章越道:“王相公罷相定是如今在行的新法出了差池,或許大多數人在想,到時候官家一定會從當初反對變法的在野大臣中,選一個聲望最隆的官員來撥亂反正,但我卻不這麼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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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的表情紋絲不動。
章越道:“王相公若真罷相,不等於變法就停了,因為有人會想變法之所以不成功,是因為有學士這般舊黨阻撓之故,以至於拖了後腿,因此有可能換一個人為宰相比王相公在位時或更激進也說不準。”
司馬光沉思著章越的言語。
雙方方才在片刻時間內,可謂是短兵相接,短短瞬息間幾句話裡彼此攻守了多次。
司馬光在這一刻認識到,眼前的章越已並非當初在為英宗皇帝建儲中,只會傻乎乎地跟在自己後頭搖旗吶喊的小弟了。
司馬光道:“度之的意思是,國家就如一艘鉅艦,船大難掉頭,新法並非介甫在不在相位上而能廢止的。”
章越道:“誠如學士所言也。”
“當初嘉右之四友皆心懷天下,社稷蒼生,要解決時難,革除積弊,最後推舉四位之中最有魄力,也最有想法的王相公來匡扶這個天下。”
“但王相公上位後,學士三人又先後反對,紛紛攻訐新法,無論新法如何,但國家積弊仍沒有解決,這其實也是諸公當初之志,所以還是要走革除時弊這條路的。”
司馬光嘆道:“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以定分,守之不易便好。你看如今國事紛紛,都是因為慾壑難填,古往今來國之將亡則必然多制啊!”
章越微微笑了笑,這個觀點上雙方有分歧,君子和而不同就好。
章越轉而詢問資治通鑑的編修情況,他進京時也可向官家稟告此事。
說到這裡時司馬光興致盎然地與章越講他修資治通鑑的經歷。
資治通鑑考訂的史書野史有七八千萬字,為此司馬光將他擺滿了書屋,然後他對郭林,範祖禹寫的手稿作為編寫。
編寫的每一個字不是寫在紙上而是寫在絹上,絹有多貴不用多言,因為這是給皇帝看的。而且司馬光本身很有錢,他一生吃得都是粗茶澹飯,生活儉樸,但該花錢的地方卻可以一擲千金。
而且資治通鑑有幾百萬字,司馬光每天都要寫,並且卻寫得非常認真。章越看寫在絹上的字,每一個都是一絲不苟的,而且書桉旁常擺著清水。
司馬光動筆前都要洗手,同時翻書查閱時小心翼翼至極。
每當寫了疲倦不堪時,司馬光就在一旁放著圓木枕頭的床榻上睡一會兒。但是卻睡不久,因為人只要一睡熟了,圓木枕頭便是滾動,人就會從熟睡之中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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