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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沒人比步重華更熟悉通緝令上那個陰沉、兇戾、不動聲色又充滿蠻橫威勢的毒梟。從二十年前開始，他就想像過很多次在各種情況下與仇人相遇‐‐抓捕現場，看守所裡，公審旁聽席，甚至死囚槍決儀式；在很多個奔波辦案的漫漫長夜，他都是靠想像自己親手抓捕萬長文、親手一槍把他的頭打爆來渡過的，除此之外根本沒有其他辦法來打發這孤獨難捱的時光。

但直到此時此刻，直到親自站在仇人面前，他才發現通緝令上那個&ldo;不怒自威&rdo;的大毒販竟然已經消失了。眼前的萬長文何止是狼狽，簡直憔悴得脫了形，兩腮橫肉鬆松耷拉下來，木偶紋垂到下巴，原本精光閃爍的三角眼也被一重重皺紋擋住了，就像驚弓之鳥般警惕而神經質，見到步重華的瞬間整個人一跳！

&ldo;你還真的把他帶過來？！&rdo;哐當一聲萬長文椅子摩擦地面，幾個人七手八腳拉住他，只聽他尖著嗓子怒道：&ldo;鯊魚老闆，你是覺得我萬某人現在虎落平陽，任你捏扁搓圓了是吧？！&rdo;

鯊魚十分敷衍：&ldo;萬老闆冷靜一下，你們都是我的合作夥伴……&rdo;

&ldo;放屁！我能給你帶來什麼？他又能給你帶來什麼？！今天這裡有他沒我，有我沒他，大不了再讓你五分利！老子要親手殺了這個姓步的兔崽子！！&rdo;

鯊魚眉頭一皺，這時步重華笑起來：&ldo;‐‐殺我？就憑你？&rdo;

萬長文猛地扭頭，兩腮耷拉下來的皮肉隨動作一抖：&ldo;你！&rdo;

&ldo;看看你這樣子，萬老闆。&rdo;步重華語氣堪稱輕柔，那老闆兩個字卻透出無比的憐憫和嘲弄：&ldo;茶馬古道弄死了你孫子，丹東邊防抓住了你手下，幾次偷渡失敗只能逃回華北，每天電視裡迴圈播放你的高畫質大圖通緝令……真可憐，你已經被嚇破膽了吧？&rdo;

萬長文漲紅著臉扭動，被訓練有素的保鏢趕緊拉住。步重華在他的瞪視中笑起來，動作自然地把雙手伸進褲兜，單肩靠在門框上，表情既嘲諷又漫不經心：&ldo;就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虎落平陽？你就是一喪家之犬，還好意思在這裡跟我吠！&rdo;

哐當！

萬長文抬腳踹翻了八仙桌：&ldo;老子做藍金生意的時候你他媽還是個癟三！你算個屁，你‐‐&rdo;

鬧，趕緊鬧，鬧得越大越不可收拾越好。

步重華冰冷的右手在褲袋裡緊緊抓住手機，掌心洇出了微微濕意。

專案組追蹤著他的定位訊號，但這荒郊野嶺趕來需要時間，因此爭執拖得越久，對行動埋伏越有利，一定要拖到最後關頭再發出行動暗號！

鯊魚厲聲道：&ldo;住手！&rdo;

不用老闆吩咐第二聲，保鏢一擁而上按住了萬長文，死活把他摁在椅子上，個別有眼色的趕緊去點了根煙，萬長文哆嗦著接過來狠抽兩口，在鴉片的作用下好不容易鎮靜下來，喘了片刻。

步重華一張口，剛要繼續往毒梟心裡最隱痛的地方刺激，但沒出聲就只聽鯊魚冷冷道：&ldo;你想在毫無意義的大喊大叫上浪費多久，萬老闆？&rdo;

&ldo;……&rdo;

步重華眼角一瞥，不知是否錯覺，他感到鯊魚在說這話時視線卻盯著自己，目光中隱隱有種可怕的洞察和壓迫感。

他心神微凜，渾然無事般閉上嘴。

&ldo;‐‐行，行，鯊魚老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