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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軫趁他有意識,忙道:“嚴掌門,將你的劍氣收一收!”
嚴爭鳴其實聽見了,只是有心無力,他覺得每一寸骨肉都被剃刀挑了下去,心裡茫然地想道:“師父,練劍這麼疼,我再也不想練了。”
唐軫滿頭冷汗地轉向程潛:“不能耽擱了!”
程潛咬咬牙,突然強行收緊自己的真元,硬將四散的劍氣推了回去,劍氣在看不見的網中來回衝撞,他只覺自己內府與氣海間刀兵尖鳴,一時有種被萬箭穿心的錯覺。
等在門口的李筠只覺裡面突然爆出一陣強光,窗欞巨震,隨後眨眼間漫上了一層冰花,凍得結結實實。
李筠將探頭探腦的水坑往後一扒拉,一把推開凍挺了的客棧屋門——
程潛單膝跪在地上,緊緊地抱著嚴爭鳴,一身破衣爛衫被血跡浸透了一半,溼淋淋地貼在身上,李筠肝顫地上前一步,輕聲叫了一聲:“小潛?”
程潛似乎想站起來,腳下卻踉蹌了一步,李筠忙衝進屋裡,將他扶起來:“你也太玩命了!”
程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暫時沒事了。”唐軫狼狽地站起來,深深地看了暈過去的嚴爭鳴一眼,“剩下的看運氣吧。”
他們沒有在十州山久留,程潛只是稍微調息片刻,第二天一早就借唐軫的飛馬車返回了扶搖山莊。
飛馬體態輕盈,膽子細小,嚇得不肯跑,水坑只好親自駕車,用兩團彤鶴真火烤著馬屁股,將兩匹飛馬趕得嘰嘹暴跳,瞎家雀一樣悶頭亂飛。
唐軫早已經不耐勞頓,靠在一角睡了過去,他醒著的時候眉目溫潤,風度翩翩,睡著了卻連氣息都極低,周身散發著一種陳朽的鬼氣。
年大大在一旁小雞啄米,六郎一聲不吭,李筠默默地靠著車門坐著,整個人被籠罩在一層說不出的心事重重裡。
程潛抱著毫無知覺的嚴爭鳴,靠著馬車車壁,他從嚴爭鳴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痛苦神色,好像只是不耐煩聽講經,在雲山霧繞的傳道堂中打個盹那樣。
程潛想起小時候,師父讓他住在清安居,是讓他清靜安神,少想那麼多,那麼為什麼讓大師兄住“溫柔鄉”呢?
是早料到了他這一生,只有年少時片刻的無憂麼?
馬車外風雨如注,彤鶴的真火好像一盞搖搖欲墜的風燈,微弱地劃過溼漉漉的人間夜空。
這時,一直望著車窗外的六郎忽然打破沉寂,開口說道:“我發現自己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時,曾經有一度不想活了。”
他幾乎不在人前開口,久而久之,眾人都懷疑他被魔修附身後壞了嗓子,成了半個啞巴。
“凡人沒什麼不好啊,”年大大打了個哈欠,略微清醒了些,接話道,“生老病死,田園家常,到老了含飴弄孫,最後和列祖列宗一起葬在祖墳裡,來世又是一個爹疼娘寵的小嬰兒。”
六郎被面具遮住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沉沉地看了年大大一眼,低聲道:“當凡人的滋味你不懂,你隨意掐一個手訣,便引來風雨大作、洪水滔天,淹到哪裡全然不管,山下的凡人呢,睡下的時候還好好的,早晨醒來一看,發現自己的家宅良田一夜間都毀了,一輩子辛苦置下不過這一點薄產,沒了。”
年大大一滯:“這……”
“這些是比較幸運的,起碼有命背井離鄉,”六郎說道,“剩下的可能在睡夢中被塌下來的房子壓在身上,可能被迸濺的刀兵誤殺,或者攔哪個魔修的路,死無葬身之地……回頭大家只會說那一戰誰勝誰負,哪裡的英雄斬殺了多少魔修,其他的沒人會提。”
六郎低低地笑了一聲,說道:“就好像人走在街上,踩死幾隻螞蟻一樣,一般人不會特意去踩,可是踩死了也沒人會注意。”
“這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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