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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朔月一幅“快來誇我”的神情,他淡然道:“那祝你好運。”
然後咬碎一口銀牙。
一直以來,朔月都在寢殿裡守夜,外人只當是客卿先生身負奇才,與陛下親密,以為二人半夜聊的盡是國家大事江山社稷。只是外人並不知道,他守夜的位置已經從地上到了床上。
謝昀自幼習慣了一個人睡,床上乍然多了個人,說不後悔那是假的——好在這傢伙睡相不錯,縮手縮腳地蜷成一團,活像只借宿在別人家裡的小家雀。
他雙手交疊在胸前,望向頭頂深色的幔帳,開始思考自己堂堂天子是如何淪落到和別人分享床鋪這個地步的。
濫好心真是要不得。作為一個正常人,謝昀實在想不明白朔月為什麼對睡在一起這麼有執念。
也不知謝從清是怎麼教的他,還有長明族,就這麼心甘情願把孩子送進宮來?帶進來就算了,也不說好好教養,十七八歲的人了,還是這樣懵懂無知的模樣……謝昀有些躁鬱地翻了個身,卻聽到身旁傳來輕輕的聲音:“陛下睡不著嗎?”
謝昀從喉嚨裡悶出一聲嗯。
朔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擔心:“是因為我在這裡,陛下才睡不著嗎?”
你倒有自知之明。謝昀頓了頓,卻沒說出口。
“你方才說……喜歡。”他望向頭頂幔帳,語調平平,“誰教你的?”
朔月眨眨眼,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不是先帝。”
他隱隱有種感覺,如果自己的答案是“是”,謝昀必然會跳進黃河裡泡上個三天三夜,順便把自己趕下床去永世不得進宮。
謝昀:“……”
朔月說的是實話。謝從清要他煉丹、服毒、擋箭,卻從未讓他說過喜歡二字。在謝從清眼裡,他不會也不必有這種感情。
“先帝不曾教我這些。”朔月學著謝昀的樣子,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先生也不曾教——我只對陛下說過。”
柳先生若是講這些東西那才怪了。謝昀平平道:“為什麼說這個?”
“陛下待我好,我知道,所以我才喜歡陛下。”
謝昀是頂頂冷靜的人,縱然這話已經直白得過分,他也知道這是不諳世事的少年的溢美之詞,對此嗤之以鼻。
喜歡……這就喜歡了?他以為是喜歡蓮蓉酥荷花餅,喜歡小貓小狗,喜歡馴獸房門口掛著的那隻藍毛鸚鵡呢?這小傻子懂什麼喜歡,不過是學會了一個詞便來討好自己罷了。
長夜深深,燈花闇弱。他起了點倦意,懶懶道:“你懂什麼。”
朔月咬文嚼字地反駁:“陛下非我,焉知我不知喜歡?”
這書讀的,都讀混了。
“……說話就說話,少拽那些酸詞。”謝昀決定讓柳先生改改文化課教育策略,但瞧著朔月滿目期待,忍不住問道,“那你說說,什麼是喜歡?”
——古怪的場景,古怪的話題。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朔月慢慢地揹著今日才學到的論語,“我想和陛下去踏青。”
這是他讀到這裡時的真實想法。
春日那麼好,春風那麼舒服,謝昀應當在這裡,他想和天子一道在這春風裡。
謝昀一時愣住。
他不知是該誇朔月悟性奇高舉一反三,還是該說他誤解聖人之言實在可惡。朔月一雙眼睛像是山間泉水,淙淙流淌著的沒有慾念,只有坦白赤誠,反倒襯的他那一點心思如鬼如蜮。
如同春風起舞。
不知怎的,他眼前又浮現出那一夜近在咫尺的眼睛,只覺得嘴唇燙起來,那蝶翼般的睫毛再度掀起了風雨。
為了令那風雨停歇,他掐了掐掌心,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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