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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寧缺正盯著一個男人在看,盯的很認真,盯的肆無忌憚,他是數百名考生中一員,而那個男人站在數百名考生之前侃侃而談,本來就要迎接數百道仰望敬畏甚至灼熱的眼光,所以他不擔心會被那個男人發現,就這樣死死盯著,彷彿要把那個男人吃進墨如深夜的眼瞳裡,要把那個男人噬進墨如深夜的回憶中。
那個男人穿著一件袖口下襬領口皆紅、大面卻黑綴金的深衣長袍,容顏俊朗,雙眉如劍,薄唇直鼻,笑容可親,笑時眼角偶有幾絲皺紋,往成熟裡看可以說他已經四十歲,往年輕裡看也可以說他將滿三十,總之這是一個極有魅力的男人。
他是李沛言,大唐帝國權力第二大的男人,皇帝陛下唯一的親弟弟,素有賢名的親王殿下,也正是那個十三年前,趁陛下出遊大澤之機,聯合數重要部堂,與大將夏侯聯手,將宣威將軍林光遠以叛國罪名下獄,並且把將軍府滿門抄斬的元兇。
自天啟元年逃出長安城,到今年自渭城歸來,整整十三年間,寧缺在人世間痛苦地掙扎求存,仇恨不止沒有變淡,反而因為那些刀前迸出的血花,肉體與精神上在生死前的痛楚、那抹藏在內心深處的自責歉疚,變得越來越濃越來越清晰。
長安城裡有很多他必須要殺死的人,親王李沛言毫無疑問是名單上的第一名,而今天在書院中,他才第一次看到自己必殺的物件,所以他看得非常認真,要把這名容顏俊朗風度翩翩的王爺模樣烙在腦海中,記住他的眉記住他的眼記住他眼角笑時的皺紋記住他說話時薄唇張開的模樣,然後在將來某個時刻撕毀這一切。
親王李沛言溫和微笑勸勉,如一道春風:“諸位青年均是天下俊傑,今日必要拿出全身的本事來應對這場入院試,但切不可過於緊張,入了書院更要好好學習,待學成之時,我大唐帝國自有無數位置靜候,候著諸君為帝國增光添彩。”
寧缺盯著他,輕輕眨眼,睫毛剪斷春風。
親王李沛言望向左手方,看著那些衣著異於唐人的考生,張開雙臂朗聲一笑,如滿地陽光:“諸君雖非唐人,但我大唐書院向來有教無類,請勿擔心錄取公平之事,而且若諸君在書院學業有成,我大唐依然靜候君之效力。”
寧缺盯著他,眼色陰冷,瞳影黑了日頭。
專注可以理解為灼熱,仇恨只需要用兩抹別的情緒沖淡便可以理解為敬畏,書院外等著考試的學生看著正在做考前訓話的親王殿下,流露出這樣的目光很容易被人理解,所以沒有任何人發現寧缺的異樣,只有桑桑抬起小臉擔憂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悄悄伸出手去,探進他的袖子輕輕握住那只有些微微顫抖的手。
此時有位燕國考生鼓足勇氣與大唐親王進行了幾句對話,不知道那位親王殿下說了幾句什麼笑話,惹得場間本來極為緊張的考生們笑出聲來,李沛言藉著機會又笑著說些閒趣事,意圖想讓眾生能夠放鬆些,眾考生倒也識趣,不復先前靜立嚴肅模樣,該搓手的搓手,該揉腰的揉腰,該閒聊的閒聊,該讚美的……讚美。
“大唐果然有位賢王啊。”
“親王殿下之賢,果如傳言中那般,似春風清陽令人心喜。”
“賢。”
諸位考生倒不見得都是在拍馬屁,但聽著身邊傳來的話語盡是這般,寧缺忍不住低著微微蹙眉,想著李漁那個大唐賢公主的稱號,喃喃嘲諷道:“有不賢的嗎?”
“有,稀粥不鹹。”
身旁一名考生非常嚴肅認真地回答道,不知何時,寧缺身旁站著的人換成了一個年輕公子,這位年輕公子穿著一身熟綢長衫,腰間夾金帶上掛著塊名貴的玉佩,一看家中便是非富即貴,而且是他的熟人。
“禇由賢?你居然也要來參加書院考試?”寧缺轉頭看著那人,驚訝問道:“前些日子去樓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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