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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因為媽跟在他身邊沒離開過,哪怕她死了,變成個獨眼的鬼,也還在半夜裡妥帖地給他蓋被子。
等他發現自己不是氣運之子了,洪小蓮已經不在了。最後一面,他還因膽怯錯失告別。
噩夢驚醒,齲齒髮炎,夏涼被過不了冬,過得非常苦的時候,他總有一些狀態想要別人知道,但除了媽,誰又肯耐心地去理會?他想傾訴給媽媽,但神形俱滅的意思,是這個人在這世間所有的痕跡都被抹去,好像從未來過。
燒掉的黃紙、墓碑前的冬青,可以寄託所有的人哀思,但唯獨送不了他的。
他從此獨活世間。
土坯屋廁所牆壁上,有幅簡筆畫,是他三歲的時候,不知道從哪撿到的半截粉筆,咿咿呀呀亂畫的。
媽媽不罵他,只是覺得他才拉了褲子又拉,有些煩惱,急急忙忙地彎著腰給他洗褲子。他就光著腚亂畫一氣,畫一個媽媽,再畫一個他,畫完之後,拉拉媽媽衣角,請她看自己的大作。
洪小蓮有些急,回過頭來擰著眉,待看清楚牆上是一個歪歪扭扭的大火柴人拉著一個小火柴人,聽他說那大的是“媽媽”,她眉頭舒展,“嗤”地笑了,拍著退笑得前仰後合。
那副塗鴉,她沒擦,數十年如一日地留在衛生間的牆上,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
李夢夢把冬天的被子從視窗遞過來,兩個人都低著頭。他沒打算給她打電話,他們都貪,和自己的虛榮的幻想談了場戀愛,分手時也沒有太多傷感。
但是這個世界上,他實在不知道還能聯絡誰,獄警打過去,她還真的來了。
兩個人靜靜坐著,等到了時間,李夢夢放下電話,轉身走了。
人生荒唐。許多人的最後一面,竟是無話可說。
李夢夢和她爸爸要趕火車,強硬地把果籃留下,盛君殊也沒有推拒,只是起身:“電梯要刷卡,我送你們下去吧。”
老人和女學生推辭,但最終還是三人一起下樓。
李夢夢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聖星一層吊頂上繁複華貴的水晶吊燈。
清河的上流階層,華麗誘人得就像一個夢,正如她在開往清河的火車上,第一次遇到穿著一身名牌、帶著墨鏡拍vlog的徐小鳳。她的頭髮是栗色,柔軟整齊,手腕散發淡淡香水味,耳墜也閃閃發光,紅唇綻開,衝她露齒一笑。
她和她背後的世界,像糖果裹著一層精緻的玻璃紙揭開一角,吸引她頭破血流地往裡鑽。那大概也是一場夢。
現在她離清河而去,和她來時一個樣,一個包,一隻小箱子。
——說不失落是假的,但她保住的是一條命,又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呢?
張森聽見門外腳步聲,以為盛君殊落下什麼,匆匆迎出去:“老闆……”
他險些和慢吞吞走進來的女生相撞,女生穿了件低腰牛仔褲,絲綢棒球外套敞開著,露出一截細腰,頭髮隨意地披散在肩膀。
他驚得往後跳了一步:“小二姐?!”
他見衡南幾次,她都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躺著,腦袋垂著,睫毛闔上一半,驟見她非常正常地站在這裡,反倒讓人覺得很詫異。他不禁往她身後打量:“一、一個人來的?”
衡南的黑眸卻在定在他臉上,仔細瞅了一會兒,啟唇:“……小狐狸?”
第35章 丹境(五)
“什麼?”張森盯著衡南,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
隨後他猛然背過身,肩膀聳動,努力深呼吸,“對、對不起,失態了。”
衡南不解,再一錯眼,年輕人頭上現出兩個褐色的毛茸茸的尖耳,頂散了髮膠打好的頭髮,正隨著呼吸微微聳動。
不是狐狸嗎?記錯了?
她屏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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