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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重生之後,更準確地說,是自從由澹州至京都之後,範閒坐著黑sè的馬車,穿著黑sè的蓮衣,揣著黑sè的細長匕首,行走在黑暗之間,渾身上下,由內及外乃是通透一體的黑sè。

今rì在海上,在這寬闊碧藍的海上,那艘船卻是純淨的,桅杆高聳,白帆有如巨鳥潔翼,似要向著天邊的那朵白雲穿進去。

那個跛子丹中尉曾經將自己捆在杆頭,對著滿天的驚雨與驚天的海浪痛罵著世道的不公。而此時爬在最高桅杆頂端的範閒卻沒有這種感覺,在將陳萍萍與阿甘好友進行一番對比之後,穿著一件單薄白衫的他微微眯眼,迎著晨間的海,整個人的心思心境猶如身遭之景一般單純快樂起來。

罵天呵地,怨天尤人,與天地爭鬥,要成那一撇一捺的大寫人字兒,這不是自私懼死的範閒所希望的生活。他只是貪婪地享受著重生之後的每一刻,榮華富貴是要的,美人紅顏是要的,驚天的權柄是要的,而偶爾獨處時的jīng神享受也是要的。

離開澹州之後,雖也有諸多快意事可以把玩,但成rì裡忙於勾心鬥角,忙於殺人以及防備被殺,這種完全的輕鬆,心無旁物的空靈,卻是許久沒有享受過了。

毫無疑問,範閒是慶國這個世界上第一位小布林喬亞,他的那位母親,明顯是保爾那一派。所以他不肯放過出海吹風這麼小資聳聳的機會,像楚留香一樣喝著美酒,吃著牛肉,像許公子一樣當著這船的主人,只是可惜……船上並沒有太多穿三點式的美人兒。

船兒破浪,在碧藍的海面上留下一道白sè的細痕,擦過似乎近在咫尺的紅rì,桅杆之上,那個年輕人手舞之、足蹈之、口頌之,真的……很像一隻猴子。

…………晨間的海風其實有些涼,範閒高聲喊了幾聲之後,便被風穿得衫角有些溼冷,渾身上下不舒服。雖然以他的內力修為早已寒暑不侵,但這種溼乎乎的感覺總是不舒服,他這才知道,原來扮酷總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有些悻悻然地準備下到甲板上去。

他仍然忍不住再貪婪地看了一眼彷彿永無邊際的海面,心裡充斥著某種不知名的渴望。這種渴望打從年前便開始浮現在他的心中,卻一直沒有能夠準確地把握住究竟是什麼,與海棠曾經談論過,卻也沒有辦法從自己的心裡挖出來。

船外開闊的海面,與他那顆永遠無法絕對放鬆下來的心,形成了一種很彆扭的感覺,他皺了皺眉頭,呸了一口唾沫,那唾沫畫著弧線,遠遠地落入海中,讓海上多了絲泡沫,多了絲汙染。

下方甲板上的水師官兵與監察院眾人仰頭看著這一幕,這幾天,他們已經習慣了欽差大人偶爾會流露出來的癲狂舉動。雖然一代詩仙、一代權臣忽然間變成了只猴子,還是隻站在桅杆頂端眺望遠方的猴子,會讓很多人不適應,可是人們轉念一想,但凡才子,總是會有些與眾不同的怪癖,也便釋然。

範閒吐口水的動作,落在了甲板上很多人的眼裡,一位水手忍不住讚歎道:“吐口水都吐的這麼帥。”

“噢噢……嗷嗷……”桅杆頂端傳來怪叫聲,“我是泰山!我是泰山!”

…………甲板上眾人面面相覻,先前那拍馬屁的水手膽子果然比一般人大些,壯著膽子問著身邊的監察院官員:“大人,泰山是什麼山?”

他問的人,正是範閒的親信洪常青,洪常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將臉轉了過去。

一陣風起,啪的一聲輕響,一雙赤足就這樣穩穩地踩在了甲板上。一個穿著白sè單衣的年輕人鬆開手中的繩索,打了個呵欠,旁邊自有水手趕著過去將繩索重新綁好。

範閒從桅杆頂端跳了下來。

看著這一幕,雖然看了很多次,可是甲板上很多人依然不免傻了眼,這桅杆得有多高?怎麼小范大人就能這麼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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