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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裡甘小慄正和其他被關進來的人坐在一起,昨天也有幾個人也是這麼被點到名字帶了出去,然後遠遠傳來幾聲槍響。牢房裡剩下的人哆嗦著,每一次牢門上鎖鏈叮噹作響的時候都會帶給他們超常的恐懼,下一個是不是自己,這個念頭就像緊鎖牢門的鐵鏈一樣緊鎖住他們的咽喉。
然而在寂靜又黑暗的深淵裡,他們除了等死什麼也做不了。
「甘小慄!」
被叫了兩遍的甘小慄麻木的從地上站起來,和坐在他身旁的那些人不一樣,他死水一般的眼睛裡一絲恐懼也看不到。他佝僂著身子,搖搖晃晃地走出去,牢門重新被鎖上,深淵裡的人仍舊哆嗦著,直到下一次叮呤咣啷。
日本兵端在步槍在後面不斷地驅趕甘小慄往前走,甘小慄赤著腳,腳上流著膿,還有大片跳蚤咬過留下的丘疹,反覆結痂反覆撓。他走在一條又長又冷的走廊,在檳榔嶼這一年多里從來沒有經受過這麼低的溫度。他身上穿的還是和簡行嚴分別那天所穿的一身衣服,只是看不出成色,也沒有一處完整的邊緣,他把腦袋深深的縮在肩膀當中,朝自己的胸口哈著熱氣,可半點作用沒有。手腕的麻繩嵌進了肉裡,鮮血浸濕了繩索又滴落到腳面,他突然覺得腳上那一丁點沾到血的地方無比的溫暖。
他被帶到審訊室,負責押送的日本兵退了出去,甘小慄原本還在抱怨「都要死了還走什麼流程」,見到房間裡木桌旁坐著的人時,突然吃了一驚,停轉很久的感覺又運轉了起來。
一把槍摔在了桌上。
周招嘆了一口氣,又嚯嚯的苦笑起來,他的聲音嘶啞的就像一個裝著穀子的麻袋:「甘小慄啊,該怎麼說你呢?我借你這把槍,以為你是鏟奸除——」說到這裡他回頭看了一眼門外,門外必定是有人在監視他倆,「呃……你呢,看看你幹了什麼,你用來開槍打了簡行嚴。」
甘小慄不像周招有凳子坐,他站在桌子旁,一開始是一言不發,接著兩隻被捆綁的手緩緩伸到頭頂,臉藏在手臂後不想見光,躲了一會兒他索性蹲了下來,過了一會兒,肩頭輕微顫動。
甘小慄哭了。
這是他被關進大牢之後第一次哭泣。
哭了半天,他問:「六哥怎麼來了?」
周招無奈地說:「周家選擇和廣田合作,我沒有別的辦法。」
「六哥來有什麼事?」
「帶你出去。南拓的廣田賣了天大的面子給我,他的哥哥就在海軍裡頭當軍官,但是你不要誤會,周家和廣田的合作是在生意上,還沒有到要殺人放火的地步。」
「和日本人合作?簡旌做過的示範,六哥千萬不要忘記了。」
周招沒有接話,他看著蹲在地上的甘小慄。
1941年12月8日,日軍轟炸檳榔嶼,正好是甘小慄他們和林育政在升旗山上你死我活的那一天,那天周家暗道裡的小小火焰因為燃燒彈的關係變成了熊熊烈火,整片山林化成一片火海,最終林育政和那個日本醫生葬身其中,而關於寧波鼠疫的那份實驗報告正本也成了火中漫舞的灰燼。
救出了張靖蘇的兩個人奔回城裡,城裡的街道上到處是無助的百姓。這時候飛機已經返航,他們輪流背著傷員,筋疲力盡地走在瓦礫當中。到了富豪街的路口,看見簡家的房子還完好無損地挺立在原地,簡行嚴的膝蓋霎時就跪到了地上。
簡夫人和家裡的其他人都還好好的活著。
審訊室裡的電燈輕輕晃了晃,屋子裡的人影也跟著晃動。見周招陷入沉默,甘小慄反倒又問了一個問題:「張老師怎麼樣了?」
「你們的張老師——」周招壓低聲音說,「聽說仍然留在南洋,在某個我不可能知道的島上繼續他之前的工作,一個姓肖的記者和他一起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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