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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廠裡的倒不多，就只有老李一個。

叫是叫老李，實際上人沒比程煜打幾歲，也還年輕著，連媳婦都沒娶呢。叫這個外號，主要是他這人在外面跑得黑，長相本來就老成，這麼一鬧，看起來就像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所以這才得了這個外號。

「嫂子，我姓李，叫李建成，你要是願意的話，跟著程哥一起喊我老李就行。」

李建成樂呵呵地，咧嘴露出一排和他面板相比，看起來格外白的牙。

「這回麻煩你們了，這家人忒膽大，要不是你們趕到，我還不知道要怎麼辦呢。」宋知玉謝過他們，催程煜帶他們去吃飯。

李建成在旁邊站地不是很遠，稍微就聽見了兩句。沒問他程哥帶他們這一大幫子人出來轉悠什麼，也沒催著他去找工作，而是伸手揣了十來張大團結出來，讓程煜帶著他們去吃頓好的。

鞋廠那邊這回動盪是真的大，上面派的領導前天就已經到了。來了之後，就宣佈說他們廠裡的那個什麼，人員結構太臃腫，說要裁員。

李建成本來在廠子裡乾的比較平常，後頭是跟著程煜才開始冒了頭，每個月也能跟著多賺個兩三百塊錢。

這些錢，他本來是準備全給家裡的。但程煜告訴他，他們幹這種活的，手裡總要留著錢，萬一需要抵押個貨款什麼的，總得拿得出來，否則就算是有貨你也拿不到。至於家裡面，平常的工資也足夠一家人過的舒舒服服，回來的時候多帶點東西，攢的錢以後買個房也好。

不是讓他瞞著，主要是他們這些大老爺們的，對著家裡長短說不明白，等下鬧得家裡吵起來就不好了。

李建成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就沒把每個月額外的收入拿出來，工資倒是全交到了家裡，讓他爸媽看著開支。

本來也不覺得有什麼，可等到廠裡有要裁員的風聲後，家裡人篤定地說他肯定是要被裁的，誰讓他之前一直跟著程煜混。

又是說他做的不好，又是嚷嚷著要他去給領導們送禮疏通關係，一人一句話，弄的他好像真的要完蛋了一樣。

他不過就是張嘴說了一句，他那麼多年工資存下來的錢，就算他被裁員了，也能養活一家子很長一段時間，到時候再找過其他活就行。他就問了問他存下來的錢還有多少，他爸媽竟然張口就說哪裡還來的錢，他們養家難道不要錢的嗎？

他是家裡老大，難道就不管弟弟妹妹的嗎？

一年四季，吃穿住行，哪個不要錢？

錢早就花了個精光。

還和他說每個月交進來的錢，可不能少，頂多就是稍微停停。

他是天生欠了他們的，得把自己榨乾了都給他們嗎？

李建成點了支煙，背著街道抽了，沒過一會人，就看見程煜興沖沖地走過來，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錢包，得意洋洋地告訴他。

「走，今天上林姐那邊，給你們整頓好的。」

「到時候你們一人一包煙，多了我不管啊。」

程煜以前手頭寬，帶他們吃飯的時候，都是隨便他們點，花錢也是從自己兜裡掏。李建成第一次看見他還得從媳婦手裡要錢，可看他這樣子，要的開開心心，臉上美滋滋，半點別的想法都沒。

李建成沒問之前一口一個出去幹活自己身上得帶點錢，要不然喝酒吃飯都得和媳婦要，這多難看的人，現在怎麼開始打他自個兒的臉。

他看了看程煜，之前他長得好，也愛乾淨，但到底是和他們這幫糙老爺們混在一塊兒，忙起來的時候，誰還真能天天洗澡換衣服，鬍子拉碴渾身是味兒的時候，大家都有，頂多就是他程煜比他們看起來好不少。

但現在，他衣服穿得筆挺，頭髮都剃地很精神，靠近還能聞到一股肥皂的香味。

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