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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承詔來回踱步，見裴少淮這般風輕雲淡，遂亦坐了下來，單腿支立，繡春刀便倚在膝上。

裴少淮為其倒了一盞茶。

德化白瓷的青白，正好襯出武夷巖茶的鐵青帶褐。

燕承詔此時哪有這番閒心喝茶，看著裴少淮生疏的煮茶手法，他問道：&ldo;裴知州何時對煮茶品茶有了興致?&rdo;

&ldo;不是對煮茶有興致。&rdo;裴少淮應道，&ldo;而是對我大慶的陶器、瓷器有了興致。&rdo;

自打見識過焙烙之後，他覺得有必要洗洗眼睛。

又言：&ldo;德化的瓷，武夷的茶，在閩地愈久，愈發現此處人傑地靈。&rdo;

這種韻味是刻在骨子裡的。

&ldo;燕某是個俗人，此時只對鳳尾峽感興趣。&rdo;

裴少淮卻笑道：&ldo;離大潮還有些時辰，急不來的。&rdo;

帳外有人來報，小兵道：&ldo;指揮使大人，外海好似有兩艘商船歸來，正往雙安灣駛來。&rdo;

&ldo;商船?&rdo;

兩人皆面帶疑色。

走出將營，海上依舊灰濛濛一片。厚重的烏雲遮日，將至辰時，海上的霧氣遲遲不散，像是蒙著一層薄紗。

裴少淮借著千里鏡觀望，果然見到兩艘舊福船緩緩歸來，甲板上的船員皆是大慶裝扮。

&ldo;大人，是否要派船前去驅趕，以免擾了計劃。&rdo;一名船將問道。

有些商船前往東洋做買賣，四五月時耽擱了，等到十月才有機會乘風返航，這也是常有的事。

裴少淮卻不信事情這般湊巧，說道：&ldo;莫打草驚蛇，先仔細盯著。&rdo;

果不其然，兩艘商船在雙安灣外遊弋一圈後，竟側帆往北走了，沿途放下一艘小船，快櫓往東劃，消失在海上濃霧中。

倭寇狡猾，商船隻是個幌子，實則是來探查情報的。

假商船走後，接下來數個時辰，海面上一直風平浪靜，未曾再見到船影。一直到了午後，濃霧盡數散盡，鳳尾峽外風浪漸漸加急，遠處自東向西湧來一道&ldo;白線&rdo;，勻速前行，暢行無阻‐‐初潮潮頭來了。

不過潮頭不高，約莫不及半丈高，還沒湧入鳳尾峽就漸漸彌退了。

老幕僚來報：&ldo;指揮使、大人，用不了半個時辰，大潮就來了。&rdo;

倭船也會趁潮而來。

確認各艘戰船已經隱匿守在各處，裴少淮站在崖岸上，舉目遠眺，道：&ldo;君子於役，不知其期，今已期至，壯哉壯兮!眼前這片壯闊滄海是我大慶的，誰若敢乘戰船而來，便是我大慶之敵，定叫他寸板不留。&rdo;

此話言罷，未見潮至，先聞潮聲，隆隆潮響，如雨前悶雷，又漸漸化成四面密鼓。

隨後，海平線上顯露風帆，只見十餘艘倭寇關船擺成楔形陣，乘風破浪疾速而來，根本無需船櫓助力。臨近雙安灣後，又散作左、右、中三段。

是倭寇的先遣隊。利用關船的靈活輕便開道突圍。

時而散、時而聚，雖在海中，卻靈活似在陸上。

足以見得倭寇之警惕，沒有遇見防敵，亦嚴密擺出船陣來。

等到&ldo;楔形陣&rdo;已經開入灣內，大部隊才尾隨而來。估摸七八百料的安宅船風帆最大，最是顯眼，三張船帆盡數支起，全速前行，兩側的關船、小早船分散跟隨，形似安宅船的兩翼。

宛若禽鳥張開兩翼飛行，倭人遂稱之為&ldo;鶴翼之陣&rdo;，兩翼合攏時，即形成了包圍攻擊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