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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經千車萬馬覆碾而過，青石磚上難留轍痕。

張管事又道：&ldo;此處不比京都城裡，京都裡條條大道都有跡可循，輕車熟路，閉著眼也能回到家。&rdo;

長舟是在說笑，裴少淮卻聽得入神。

這深更半夜，讓他想起六年前，高中狀元之後，榮恩宴的那個晚上。一樣的夜色寥寥，一樣的長舟接他回府。

彼時，長舟說沿著青石車痕走，裴少淮應的是&ldo;天下之車，莫不由轍&rdo;，此話正是蘇轍名諱的由來。

正正符合他為官之初的心境。

而今，長舟說車馬行新路，理應慢著來，同樣令裴少淮心情通明。

裴少淮說道：&ldo;新路確實應當走慢一下，前人走得多了，留了下車轍，後人便走得快、走得通暢了。&rdo;

路太平處實為不平，車轍淺處實為功深。

總是急不來的。

張管事思索了一會兒，才理解得話裡的深意，他撓撓後腦勺，誇讚道：&ldo;老爺果然學識深，說出來的話的總讓人有所得。&rdo;

&ldo;那也是由你的話引出來。&rdo;裴少淮笑道，&ldo;這份誇獎一半在你身上。&rdo;

主僕二人一路笑談著，約莫兩刻鐘後回到了府上。

……

表兄林遠折返回了揚州，忙著把那批茶葉運下來。雙安州的小姓小族，得了布匹，簽了茶葉，皆在忙著十二月出航的事情。

州衙裡有兩船銀子入帳，修橋修路修碼頭不再缺銀錢，僱工勞作仍在繼續著。

潮州府秋日豐收，又一批糧食運到雙安州里，加之幾個大族開始出售陳糧，城裡的米價走低，裴少淮則購入糧食，儲存於倉廩中，以備後用。

短短几個月，眼瞅著要生民亂的閩南，扭轉乾坤，活了起來。

正如裴少淮自己所說，形勢好了起來，他也終於得以回府&ldo;歇息&rdo;幾日，好好陪陪時月和小南小風。

權當是補一補之前缺下的&ldo;休沐日&rdo;。

……

在教育小南小風的事情上，裴少淮有自己的主意，想著把自己的學識、見解潛移默化教給孩子們，卻又不能只按自己的喜好來‐‐小南小風畢竟生於這個世道，不能叫他們完全摒棄了這個世道里該有的姿態。

於世獨立太過孤苦，除非是孩子自己的選擇，否則，裴少淮不會特意引導。

他能做的，是儘量給小南小風選擇的空間。

譬如說，小南小風將滿三歲，按照世人的說法，&ldo;父子之嚴，不可以狎，不可以簡&rdo;，他們兩個該分房獨睡了，不能再夜夜依著父母而眠了。

楊時月每天晚上都費好些力氣安置兩個娃娃睡覺，裴少淮便也幫著分擔。所幸小南小風聰慧、聽話，能聽得明白父母的話，分隔幾日後，慢慢也習慣了下來。

小南小風獨睡以後，主房裡兩進的拔步床，換成了團花月洞式的架子床，窄了些許，卻叫夫妻二人多了獨處的時間。

夜裡，關上了門，又放下了帳。

前幾夜，兩人一時皆未習慣過來，便是一同上了床榻，還是一番謙謙敬敬的，倒顯得比新婚時還要更&ldo;矜持&rdo;一些。

直到今天夜裡，秋風一場寒雨來，讓被下的暖意纏綿起來。

翌日大早，晨曦透過窗戶紙，打亮屋裡。這樣的朦朧若隱的晨光，讓昨夜勞作的人，更加嗜睡幾分。

楊時月依時起來，她動作輕巧，掀開被角，正打算從床尾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