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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令義愈說，皇帝愈是露出惋惜的神情，讓張令義心裡有些發虛，以為裴秉元犯了什麼事，盤算著再替他說說好話。

皇帝從案上抽出一摺子，遞予張令義，道：&ldo;你看看罷。&rdo;

才一翻開，張令義有些驚詫道：&ldo;告病辭呈?&rdo;語氣和皇帝一般，亦是惋惜。

皇帝頷首，道：&ldo;朕本可否了，繼續留他，然其愛子之心切切，為國之心耿耿，又叫朕難以下筆。&rdo;

故裴秉元的辭呈遲遲未有批示。

張令義繼續讀，只見摺子上寫道：&ldo;……詠往昔，古人今人皆如水，新人催著舊人進。&rdo;似是在說把官職留給後來人，可後面又接著寫道，&ldo;……鐘鼓將將，淮水湯湯，桐柏細流已磅礴至海，唯洪澤湖水仍囿於原地。&rdo;

淮河西起桐柏山，一路向東，獨流入海。

張令義恍然大悟，裴秉元是不想阻了兒子們的路，自比洪澤湖水。

父子皆入朝為官並不少見，但像裴家父子這樣的並不多見‐‐裴秉元入仕太晚，而裴少淮勢頭又太快。

裴秉元在辭呈最後寫道：&ldo;……臣願辭官入監學，盡己之力做餘事。因只曾過了童試三關，學問淺薄，不敢居侍講之位，願做一管事，領監生外出歷事實習，為各縣水利農桑，聊盡微薄之力。&rdo;他願意帶著這些監生出去歷事，將自己的親歷所得慷慨相授。

張令義潤了眼眶，合上摺子，雙手恭敬遞還給皇帝，垂首道：&ldo;裴知州身直心廣，微臣自愧不如。臣鬥膽，以為陛下當應允此事，大慶不止一個太倉州而已。&rdo;大慶不止一個玉沖縣、太倉州，國子監裡也不止一個&ldo;老監生&rdo;，不求人人皆是&ldo;裴秉元&rdo;，但哪怕能多治理一個水患，此事便值得。

也圓了裴秉元的一份心。

&ldo;朕明白了。&rdo;

這才讓張令義退下。

……

兵部藏圖閣中，興許是因為房內塵土揚起，抑或是因為被誰提及名字，裴少淮連打了幾個噴嚏。

一幅幅厚重泛黃的地圖懸掛在壁上，有萬國圖、漕運水路圖、南北驛站圖，還有九邊軍屯衛所圖、東岸鎮海衛所圖……其中任何一幅洩露出去，都是要掉腦袋的。

皇帝特許裴少淮任意取看。

地圖畫得很粗劣，惟有方向是大致準確的，所以裴少淮辨認得很辛苦，花了一個多時辰才讀完所有的圖紙。要選出五個最合適的開海點不是易事，水運、陸運、海港、兵防皆要考慮進來。

廣州通南洋西洋，明州通東洋，這兩處是定下的。

福建布政司居於廣州、明州中間，可選的地方有泉州、漳州、嘉禾嶼，都是天然的良灣，裴少淮在紙上寫下了兩州一嶼三個名字。

嘉禾嶼即是後世的廈門，此時仍比較荒蕪，僅一個千戶鎮守著，設有五通、東渡兩處官渡口，屬實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不管是陸運還是水運，這裡都不甚便捷，可裴少淮卻把它寫在了第一位。

三選一，裴少淮思忖片刻，最終一筆划走了兩處。

&ldo;篤篤‐‐&rdo;敲門聲響。此處戒嚴，有許可權進來的人總不過那幾個，裴少淮撂下筆前去準備開門，一邊問道：&ldo;何人?&rdo;

&ldo;伯淵，是我。&rdo;張令義的聲音。

裴少淮開門，道：&ldo;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