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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殯當日,沈若臻親自為沈作潤穿衣淨面,他永遠都忘不了,父親的身體早已冷硬如磐石,皮肉散發著腐壞的濁氣。
那場喪禮請了許多賓客,極其盛大,沈公館門前的長街上擠滿了圍觀的人,在哀樂與悲痛的掩護下,沈若臻運出了一大筆送往前線的物資。
後來,管家護送沈作潤回寧波安葬,分別前,沈若臻承諾等戰事平定,再到沈作潤的墓前磕頭認罪。
沈若臻直起身體,涕淚滿臉,額心沾了一層灰塵,他自述道:「篡改親生父親的死亡時間,利用身後事完成任務,謊稱回鄉守孝實則秘密轉移。」
「三宗罪,父親,你怨恨我嗎?」
「來到這個時代,其實我偷偷想過,會不會在寧波找到你或沈家的蹤跡,可我沒有查,我想我不敢面對。」
「這幾十年你獨自在這裡,想不想母親和妹妹?是不是很孤單?」
四五年的初春,沈若臻把全部的人和事都安排妥當,沈公館只剩他一人,夜晚在沈作潤臨終的屋子裡,他提筆寫下了復華銀行的關閉公告。
他始終銘記著沈作潤的教誨,先成公事,再論個人取捨。
沈若臻盡力做到了,親人,家業,故土,他一樣一樣捨棄,嘗到了越來越深、越來越重的孤獨。
一陣冷風吹乾了淚痕,沈若臻收起悲痛和遺憾,露出的是堅毅:「父親,但我不後悔,我做的事情全都不後悔。」
墓碑豎在山腰,能望向遙遙遠處,沈若臻以前是沈作潤的臂膀,以後他願做沈作潤的眼睛。
「父親,你沒等到戰爭勝利是最大的遺憾。」沈若臻說,「從今以後,你望著故鄉四季,我會代你看一看八方的大好河山。」
項明章站在石階上,如他所料,沈若臻沒有崩潰號啕,而是靜靜地叩首和垂淚,真正的大慟多半是無聲無息。
項明章其實有些羨慕,身為人子,有一個值得敬仰和追隨的父親也算一件幸事。不像他,想到所謂的「父親」,只有無法消解的憎惡。
良久,沈若臻站了起來,與沈作潤告別。
項明章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等沈若臻走過來,遞上去問:「你還好嗎?」
沈若臻接過擦了擦額頭,細密刺痛,估計磕破了皮,他道:「沒關係,能祭拜父親是高興事。」
項明章俯身幫他拍了拍長褲上的塵土,說:「走吧。」
沈若臻環顧周圍:「你說姚家人每年清明回來祭拜我父親和姚管家,那姚管家的墓是不是也在這裡?」
「姚先生在別的地方。」項明章道,「路上說吧,有人在那兒等我們。」
從墓園離開,汽車沿著山下的公路疾馳,項明章告訴沈若臻,姚企安晚年出家了。
沈若臻默了一會兒,信佛的人出家是意料之中,但拋下兒孫滿堂去面對青燈古佛,又在情理之外,他無端地有些難過。
項明章沒有解釋,說:「姚先生葬在寺廟的後山,他的家人為他供奉了牌位。」
沈若臻敏捷地問:「等我們的人,是姚家人嗎?」
項明章和姚竟成談了一項長期合作,並且讓利三分,等利益關係產生了,再跟姚徵談情分。
「姚竟成先斬後奏,姚女士沒辦法,把舊物和墓園的資料都給我了。」項明章說,「不過她不放心,想見一見我說的『沈家後人』。」
沈若臻瞥了眼司機,沉聲道:「我這張臉會不會嚇到人家?」
項明章反而樂觀:「就是這張臉才有可信度,如果姚女士相信了,我們爭取再跟她交涉一件事。」
沈若臻說:「以後由我打理父親的墓?」
項明章笑著低聲:「沈少爺聰明。」
沈若臻搖頭,心中是無以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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